第119章 第119章(1 / 2)
当林之言冲下滑雪道时, 刺骨的冷风如同流水一般迅速从脸颊两边掠过,因为高速带来的耳鸣将后边的惊呼声掩饰,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边流畅走刃的身影。
汤嘉月的速度非常快, 遇上雪坡时也特别得心应手地冲上起跳, 弯腰摸板的身影潇洒自如,似乎什么都无法难倒她。
这就是汤嘉月。
第一个摘得奥运金牌的国内选手, 在她短暂的滑雪生涯中, 已经获得过二十多枚金牌。
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,获得过如此大成就的她现在才24岁, 年轻, 活力,健康, 未来一片光明。
曾经有人感慨, 汤嘉月现在已经是孤独求败的地步了。
窜入肺部的空气冷冽得过分, 可林之言却觉得自己的脉搏在一跳一跳,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动速度都加快了,她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。
林之言微微屈膝,滑雪板刮过细雪的声音就像是闪电缩小到万分之一,仔细倾听时便觉得头皮发麻, 她微微扭胯,将重心前移, 以此带动加速。
快点、快点...
林之言在内心喃喃,只觉得心里那把火越烧越旺。
看着前边始终无法超越的身影, 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。
如果一直这么走刃追逐下去, 是永远也无法超越对方的。
她练习的时间和经验连汤嘉月的零头都没有, 如果真要计较起来, 林之言唯一胜过的可能只有她那强悍无比的体能, 在漫长训练中铸就的肌肉记忆。
但这条被称作钻石级别的高级滑雪道有一个特点。
它的斜度大,陡峭,雪坡多,除此之外,还有区别于其他高级滑雪道的分岔口。
再滑下两百米,就有一条分岔道,一分二,过了中间八百米,又回到了同一条滑雪道上。
两边的滑雪道都是同样陡峭,失重感十分强烈。
但是左边的滑雪道会比右边的滑雪道更加麻烦,它的雪坡再也不是局限于石头大小,而是类似于滑雪台那样,当运动员冲上去时,只能借助跳跃从斜度超过四十度的雪道上一路飞降下来。
近乎垂直的道,中间有无数个能让滑雪者短暂“停留”的小坡,然而停留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一秒,身体就会自动继续降落。
那就如同从二十米高楼跳跃下来无异。
如果林之言想要赶上汤嘉月,她只能从这个道通过。
“唰——”
在一边停下休息的滑雪者被冷不丁吓了一跳。
那滑雪的声音太冲太响,完全能想像出对方的速度有多么快。
他下意识地回头看,眼前猛然闪过一道身影,如同鬼魅一般,眨眼间就消失在眼前。
一口气都来不及提上来,眼前又瞬间掠过一道身影,视网膜内只残留着对方的滑雪服颜色,是亮眼的橙。
他彷徨失措地转头看过去,发现那两个身影一前一后,如风一般迅速转弯,侧身,先后做出了刻滑的动作,而且压下的幅度都非常大,两人的身影几乎要与雪面平行,而那滑雪板,乍一看,根本就是垂直的。
这无疑是个完美的刻滑,甚至能被列入教科书内。
但是旁观的那人只觉得心惊肉跳,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,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。
如果只有一个人做出来了,他或许都不会这么惊讶,只会感慨对方的滑雪技术。
可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两人,而且,还是一前一后。
就“唰”地一下,像闪电一样拐过弯,如果这是路面,可能滑雪板都会被带起星火了!
这样的视觉冲击让他久久无法回神。
在斜度超过四十度的滑雪道上做这样高难度的刻滑,几乎可以说是作死!
但那两人就这么肆无忌惮,轻轻松松地做出来了,对于她们来说,做出这样的刻滑好像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事情。
滑雪者失神了好一会儿,才被冷风冻得回过了神。
他扶住额头,晃了晃脑袋,长呼了一口气,正打算继续往下滑时,他突然拧起了眉毛。
只见雪面上,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。
...等等?
一道??
那人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,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他不信邪地滑过去看,那块转弯的地方还真是只有一道雪痕!
这就说明了两人转弯的角度和速度是完全一致的,不然根本不会重叠雪痕,单反慢一点,甚至是角度偏一点,都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!
这就相当离谱了。
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场景,凭借着多年的滑雪经验分析了一下,前边那人的技术是毫无疑问的无懈可击,专业中的专业,听说最近国家队在这边集训,那两人的身份大概率就是国家队的。
但国内的选手能有几个做到这种程度?
这可是被誉为“天梯”的钻石级别滑雪道,它的难度在全世界都是屈指可数的,这么快的速度,又能这么稳,已经缩小了一大圈范围,再加上堪称完美的刻滑...国内能做出来的...还真没几个。
他的眉心忽地一跳。
一个猜想逐渐浮现心头。
汤嘉月。
是汤嘉月的话,那这样的动作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。
但是问题又来了,后边那位又是谁呢?
男子苦思冥想,却怎么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是,关盛和张鸣俪的滑行和刻滑都做不到这种程度,她们更擅长空中技巧,跳跃转体。
究竟是谁呢?
怀抱着这样的疑惑,他拿出手机,打开了群。
......
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,白雪在日光下闪闪发光。
在无人望及的地方,在那被誉为天梯的滑雪道上,有两个身影以一种叫人屏息惊奇的高度不断往下飞驰,她们娴熟地飞过雪坡,跃过几米的高度与距离,在颠簸中熟练地稳住平稳继续下滑。
任意地走刃回转,飞驰于林间,前所未有的宁静笼罩在心头上。
若是有人望过去,只会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几乎没有变化,可是细细一看,就会发觉那距离其实不断地在缩小,只是缩小的距离太短,两人的速度都非常快,两人完全陷入了一种胶着状态。
汤嘉月甩不开林之言,可林之言也赶不上汤嘉月。
在她们之间,是无数场训练与比赛的差距。
汤嘉月若有所感地抬眼,但她没有转头看。
后边若有若无传来的声音象征着有人一直跟在自己后边,但那又如何呢?
无论是想找自己较量的“对手”,亦或是友好切磋的“同伴”,她都不需要。
汤嘉月的动作和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,她只是顺从本心,按照自己原来的计划继续下滑,完全没有把林之言放在心上。
即便她始终也无法甩开对方,但她也无所谓。
很快,她们就滑到了岔口。
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拐到了左边!
其实滑雪是个水平越高,乐趣越多的运动。
水平越高,能滑的地方就多,雪道只是其中一种,只要水平提上来了,但凡是有雪有坡的地方就可以滑,树林、悬崖、山谷...地形不同,乐趣也不一样。
与几乎没有障碍物的滑雪道想比,她们选择的滑雪道更类似于山谷与悬崖的结合。
那是一条危险而刺激的道路。
一旦选择了这条路,就没有办法再停下,再回头,唯有不断地往下滑,不断地飞驰才能掠过这条滑雪道。
冬天刮西北风,冷气流经过海面带着潮气,它碰到山,变成降雪,成就了滑雪道上松软又不缺平实的雪道。
与其继续在平稳的滑雪道上驰骋,她们都选择了挑战自我。
当林之言看到汤嘉月跃过雪坡,身影在空中几乎化成一道虚影时,她似乎听见了海啸,雪崩,来自大自然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威慑力,那让她瞬间脸颊发热、心脏狂跳。
她不再看向汤嘉月。
林之言将目光重新放回了这天然的大雪场内,将一切收纳于眼里。
两边的雾凇高耸而立,隔绝开了其他的滑雪道,除了风声之外,她几乎无法听见其他声音。
速度越来越快,根本刹不住车。
换做是其他人,可能会因为这过快的速度感到恐慌,尤其是,前边二十米就有一个滑雪台。
峭壁上的翘角恰到好处,它能让滑雪员冲上去,在空中得到一个足够高的腾高距离,这更便于滑雪员施展肢体,扭动躯体,在空中调整自己的姿势,以此——
“砰。”
滑雪板撞上了仅容忍一人站立的平台上,雪花飞溅,就像是炸开了的烟花。
失重感骤然袭来,往前看去,空荡荡一片,只有往下看才能找到路。
那是几乎垂直的路,被雪花覆盖,近二十米的高度足以让恐高症发作,就算是技术高超的滑雪者,也只有拼尽全力才能从高空中降落,通过一个个小平台顺利滑下。
不受控的感觉席卷而来,似乎要操控自己的肢体。
面对这样的路,就算是汤嘉月也有些吃力,她努力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,肌肉一阵一阵酸痛袭来,当落地的时候,反震的冲力让她的膝盖发软,通过滑雪镜看到的景象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暗色的滤镜,她紧绷着全身的肌肉,依次滑下雪坡。
每一个drop,都是心脏大跳楼。
砰,砰,砰。
汤嘉月一路顺下雪坡,随着她的动作,雪簌簌落下。
远远望过去,那两个身影从落差将近七层楼高的雪坡上滑降,没有一点安全措施,就凭借着一个板子不断地下坠,只要有一点落错,就会从半空中摔落而下,狠狠地跌入雪底。
汤嘉月对自己说,再放松一点,不要那么紧张。
刺激在后脑勺全然炸开,每一个下坠,落地,都像是警世钟,震得手脚发麻,可她依旧义无反顾地下滑。
可奇妙的是,她原以为自己只会听见风声,但后边却一直传来似曾相识的滑雪声。
那声音越来越响,越来越近,就像是某种野生动物奔驰在雪上,带着不容忽视的凶猛。
汤嘉月瞬间意识到,那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滑雪员居然也选择了这条道路!
听那声音,对方在这条惊险无比的滑雪道上反而展现出比自己更娴熟的表现。
注意到这一点后,汤嘉月的眼珠转动了一瞬。
一种许久未体验到的兴奋涌上了心头,她没有转头看,但是往下冲的速度更加地迅猛,几乎可以说是疯狂。
后边的声音只是弱了一息,紧接着,更为响亮了。
——她完全跟上了自己!
汤嘉月猛地放声大笑,眼里闪烁着耀眼的光。
一个未知的滑雪员!居然能跟上自己的速度!还有勇气冲入同样的道路一同挑战落差二十米的雪坡!
笑声被风声与滑雪声裹挟,几乎消散在空气中。
再一次冲上雪坡时,汤嘉月下意识地摸前刃,旋转,在转到背面的空隙中,她终于见到了那位陌生的滑雪员。
对方就在自己的右后侧,正飞跃着十几米雪道往下冲,就像是...像是一只俯冲的猎鹰,极具力量感,压迫力十足。
她们都在半空中,自由地施展着肢体。
这是一场无言的对决。
不知不觉中,汤嘉月不再将林之言视为无物。
她终于看见了林之言。
她看见对方无所畏惧地飞驰而下,脑海中,一直在后边不断响起的声音似乎也幻化成了身影,迅猛,漂亮,强大。
直觉告诉自己,她一定会在未来某个赛场上遇见对方。
想到这,汤嘉月只觉得自己要热血沸腾了,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到那一天,跟对方站在同一个赛场上。
风声,呼啸而过。
林之言也看到了汤嘉月,旋转的身影就像是鸿雁一样,无可挑剔的技术,无容置疑的转体...力量与技巧的结合,让她超脱于世间。
太漂亮了。
她听见自己的灵魂在雀跃尖叫,我喜欢她!
无人发现林之言的眼睛越来越亮,像是冬日里被点燃的柴火,火柴堆得越高,火焰烧得越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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