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06 章 蔷薇花开·阿琰(1)(1 / 2)
三月。
折家。
“怎么还不醒?”
折夫人在屋子里面急得乱转,“可怜见的,我的儿!眼见就消瘦下去了。”
于妈妈轻轻看一眼床上的大姑娘,小声宽慰,“现在只是低热,想来很快就会没事的。”
折夫人抹泪,“阿琰自小身子就好,怎么就突然发热起来了,还一直不醒——”
正说着,便听丫鬟道:“夫人,大少爷过来了。”
折夫人:“快让他进来,准是来看阿琰的。”
十八岁的折家大郎进了屋,先去看过妹妹,而后又看向母亲,支支吾吾的。折夫人一边擦眼泪一边问,“你这是怎么了?可是有什么事情?”
折家大郎豁出去一般跪下,低声道:“母亲,求您为我去莫家提亲。”
折夫人顿时就天旋地转起来,想要骂人,又不敢骂出声音来吵醒阿琰,只能气得咬牙切齿低声吼,“孽障!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,你妹妹还昏迷不醒呢!”
折家大郎臊眉耷眼的低垂着头,“可莫家那边已经在带着人相看了,若是去晚了……”
折家莫家就住在一条巷子里面,母亲没有意愿去提亲,莫家也是知晓的。莫家此举,也是在试探折家的态度。若是母亲再不去提亲,怕就真的来不及了。
他哀求道:“母亲,就为儿子去提亲吧,儿子之前没求过您什么——”
折夫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,“你就跟你舅舅一个模样,自私自利,你妹妹还病着呢,你就来如此逼我,可见是没有把你妹妹,没把我放在心上!”
一巴掌,响得很,震得沉睡中的折琰颤了颤眼皮。
她努力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睡在了娘家的闺房里。
迷迷糊糊中,她恍然以为在做梦。
她记得很清楚,她难产去世了。
死人还会梦见从前么?
折夫人却没有看见这一幕。她只低声一喝:“跪下!”
折家大郎很顺从的就跪下了。
折夫人继续压低声音骂道:“说了多少次,我是想为你择一门佳妇来耀门楣的!莫家姑娘虽好,却算是高攀咱们家,莫家老老少少看着也不像是以后有出息的,她就不是我想为你择的佳妇——”
折家大郎畏惧母亲的脾气,却还是愿意为自己的终生争取争取,便依旧小声哀求道:“从来都是高门嫁女,低门娶媳,我若是高门娶媳,又是这般的性子,将来肯定不能夫妻和美。再者说,高门女各个都是眼睛往上看的,到时候母亲还能顺心?还不如娶了莫家女,往后她也没处跟母亲作对。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母亲放心,儿子虽然不中用,但大妹妹如此好,必定能嫁个高门,母亲定能如愿的。”
一句话,将还在恍恍惚惚中的折琰听得又是浑身一颤,她被刺激得咳嗽一声。折夫人时刻听着床上的动静,闻言也不骂儿子了,三步两步走过去,便瞧见折琰浑身大汗,脸色
惨白,唇色乌青。
她急得大喊,“太医——快请李太医来——”
折家大郎凑过来看,被折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,“孽障,滚一边去!”
折家大郎捂着脸去了一边,折琰却莫名堵了一口气。她依旧以为这是梦。
她听人说过,人死了的那一刻,便会回到从前,“梦”见从前的事情。
她这是死了。
难产死了。
她梦见了还没有嫁人的自己。
她一把抓住母亲的手,哭着劝解道:“母亲这般,大哥哥心里也会落埋怨的,我与母亲说过多少次,大哥哥是大哥哥,舅舅是舅舅,并不能混为一谈。大哥哥亲舅舅,不是因着他天生是亲舅舅,而是母亲嫌弃他,不喜欢他,所以大哥哥才去亲舅舅。”
折夫人僵硬,“你这个孩子,刚醒就在这里胡说什么呢。”
折琰气息已经很弱了,却还是抓住母亲的手不放,哀劝道:“我已经死了,母亲就只有哥哥一个孩子了,母亲就对他好些吧。”
“他不过就是想娶嫂嫂,这有什么不可以的?难道我与哥哥都要高嫁高娶,母亲才会觉得高兴吗?婚嫁婚嫁,母亲不该先为我们一生考虑吗?”
“母亲,已经死了一个我,就成全哥哥吧!”
她说完,两眼一闭,又晕死过去。一屋子人乱了起来,太医来看过,镇定道:“这是梦魇了,醒过来就好了。”
折夫人松了一口气,忍不住流眼泪,“这孩子,还说自己死了,吓得我不行。”
太医,“可能是昏迷久了的缘故,没事的,醒来了就好。”
折夫人把太医送走之后,这才去了堂庭。
折家大郎早早的侯在那里,见了母亲来,连忙跪了下去,耷拉着脑袋,哭道:“母亲,求您成全。”
折夫人冷笑,狠狠地盯着他:“你这个蠢货,你妹妹的死活里全然不顾,如今只被莫家姑娘迷了眼睛,实在是可恶!我且告诉你,等将来你需要妻族助力的时候,便记住今日的话,可不要后悔。”
这意思就是松了口。折家大郎喜出望外,连忙叩首,“多谢母亲,多谢母亲成全。”
折夫人:“多谢谢你妹妹吧!”
折家大郎自然是感谢妹妹的。他不曾想到妹妹竟然多次劝说母亲对自己好些。
等他毕恭毕敬的出了门,折夫人捂着堵得慌的胸口回到屋子里,就见女儿已经睁开了眼睛,只是眼神迷茫,游离不定,见了她就迟疑的喊,“母亲?”
折夫人赶紧去探额头,而后才哭道:“皇天菩萨,总算是不发热了,也清醒了,你若是再像刚刚那般梦魇,我就要一头撞死去,好歹替你一命。”
折琰听见这样熟悉的话,看见这样熟悉的人,没来由的就开始屏住呼吸。
她的手慢慢拢紧,僵硬的放在胸口,喃喃道:“母亲……我刚刚做了一个梦。”
折夫人:“噩梦?”
折琰:“是,梦见我高嫁了一户
人家,却生不出孩子,好不容易怀上,生的时候却难产死了。()”
怪不得刚刚梦魇的时候说自己死了。折夫人吓得脸色一白,“快呸三声!呸呸呸!可不敢说这样的话!?()『来[]?看最新章节?完整章节』()”
折琰却缓缓的闭上眼睛,“母亲,我好累。”
折夫人:“那你就睡会。”
她请太医进来看过病情,确认人没事之后才舒口气,“真是造孽,好生生的,怎么突然发热了。”
太医笑着道:“夫人放宽心,人一年这般发热一次也是好的,要是常年不病,那也叫人发愁。”
折夫人亲自送太医出去,“小女这次病得急,又三天没醒,我心里慌得很,这才留了您在府里住着,还望您不要见怪。”
太医收了好处,自然不会见怪,还要夸几句,“夫人宅心仁厚,爱女心切,其他小节,不必在意。”
如此俱都欢喜。等把人送走之后,折夫人脸上的笑意才落下来,而后揉了揉头,“阿琰没事了,继续去解决那个孽障的事吧!”
于妈妈宽慰道:“大少爷孝顺得很,什么都听您的。”
折夫人:“听我的却要娶莫家的姑娘?”
她嗤然道:“我也好奇得很,他一向听我的,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如此坚持——算了算了,我也懒得说他,莫家就莫家吧,总是他第一次这样求我,我若是拒绝,他估摸着要怨恨我的。”
她嘀嘀咕咕,念念叨叨的进了屋子,又问起折琰来,“怎么样了呀?”
小丫鬟道:“在睡呢。”
折夫人:“烧了三天,可有得睡。”
她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,又开始盘算,道:“如今正是春日,四处都有赏花宴,都是在给没有婚嫁的说亲呢,阿琰已经错过了好几场宴席,可不能再错过后面的了。”
于妈妈给她捶背,小声道:“夫人可有看好的人家?”
折夫人笑眯眯的,“自然是有。”
她看中了英国公府的大少爷刕鹤春。
“英国公府比起其他府里来,算是人丁稀少的,阿琰过去也不用太操劳。英国公又一向不喜欢庶子庶女,膝下只有两个儿子是嫡出,刕鹤春还是嫡长子,深受皇恩,这样的人,可谓人中龙凤,阿琰嫁过去必定享福。”
于妈妈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起来,“这可真是太好了。”
折夫人:“是啊,要是这门婚事能成,那就太好了。”
于妈妈:“大姑娘能有夫人这样的母亲为她谋划,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。”
折夫人就轻声道:“我肯定是要为阿琰选最好的。她的品貌,才学,都是随了我的。当年,我只能嫁给折家……我肯定不能让她姻缘也随了我,过上这种苦日子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又忍不住站起来,“我去看看阿琰。方才她还睡着呢,她哥哥却不懂事——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妹妹!他哪里有半分做兄长的样子?”
就跟他那个舅舅是一般的模样。
于妈妈不敢吭声。正
() 巧胡妈妈回来,她赶紧让开位置。胡妈妈熟练的站到折夫人身边,小声道:“打听出来了,庆国公府赏花宴,英国公大少爷是去的。”()
折夫人满意点头,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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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行人进了折琰的院子,动静却很小。谁人都知晓,整个府里,大姑娘是除了老爷夫人最金贵的那个。大少爷在她面前都得往后排。
她病了,在睡觉,夫人都不敢大声说话,就更没人敢弄出声响来吵醒她。
一片寂静里,折琰坐在床头看向窗外。
她确信自己回来了。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。
这时,她还没有定亲,也没有成亲,更没有怀上孩子,没有难产而亡。
她还活着。她好像可以扭转许多事情,但她并没有高兴,也并没有觉得活着很好。
她只觉得很累。
很累。
她想沉沉的睡过去,不理任何人。
于是折夫人一进门,她又要睡了。两个人甚至没有说上两三句话。
折夫人也没多想,只是第二天提起去庆国公府赏花宴的时候,折琰始终沉默着,没有回答。
折夫人柔声道:“怎么了?还是不舒服?怎么不说话?”
折琰恍惚了好一会才道:“我好累。”
折夫人就叹息道:“怎么就偏偏这时候病了。”
她琢磨着:“赏花宴在七天后呢,不着急,你先好好的休息,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。”
折琰抬眸,发现母亲一双眸子里全然是关心,半点不掺假。她的心里就开始苦涩起来,习惯性的,还夹杂着些许惶恐和愧疚。
若是之前,她必定是要对母亲说一句:“我没事,我可以坚持去赏花宴的”,但她现在又活了一遭,却发现自己此时此刻不愿意再这般说了。
她沉默起来,沉默的睡下,一睡下就是一天。
好像睡觉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。
直到第五天,折夫人才发现她的不对劲。她摸着折琰的额头,“怎么回事?怎么还是恹恹的?我再请太医来一趟吧。”
折琰拒绝。
她道:“我就是太累了,睡一觉就好。”
折夫人:“你都说好几回累了,肯定是身子有问题。”
她起身,不由分说的道:“不行,还是要请太医来看看。”
折琰就没有再说话。只是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,人累的时候,想睡的时候,一睡下去就是不会醒。直到要去庆国公府那一日,折琰还是睡着的。
折夫人着急得不行,“英国公府大少爷可是会去的——到时候被别人抢了去怎么办?”
她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不能安定,折琰却面无表情。
她不愿意再像上辈子那样过。所以刕鹤春怎么样,娶了谁,她并不在意。
她想在意自己。在意自己怎么活。
但她不知道什么是对的,什么是正确的活法,她还很累,她打不起精神去活着。
() 她重新躺下来,整个人都松缓了一些,小声道:“母亲,我想睡会。()”
折夫人:“造孽,真是造孽,不知道是冲撞了哪路菩萨哦!?()?『来[]?看最新章节?完整章节』()”
但她还要为儿子的婚事操心,便摸摸折琰的手,道:“你再休息几日,我先去为你兄长提亲——你父亲什么都不管,只知道一味的纳妾,瞧瞧,如今都多少个庶子庶女了,真真是恶心我!”
折琰抿唇。她知道,此时是要宽慰母亲的。宽慰母亲不要伤心,她以后会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。
母亲就会满意,就会抱着她说,“好阿琰,你就是我的命。”
折琰的眼神缓缓挪动起来,从被母亲抓着的手,到母亲关切的眼眸。
她一路往上看,盯着纱帐,突然道:“母亲要是不喜欢父亲纳妾,我替母亲把此事解决了。”
不同于以往的安慰,她现在练出了手段,是有办法能替母亲解决此事的。
折夫人却道:“解决什么?不用搭理!男人就是这种德行!你父亲这般的,我是不愿意搭理的,免得脏了自己的手。”
折琰眼神一怔,就又闭上了嘴巴。
此后一个月,折家跟莫家定亲,折夫人忙得脚不沾地,倒是没有太来折琰这边。
但也两日之间总要来一次。折夫人每次来都纳闷,“到底怎么回事,你怎么就如此嗜睡了?大夫也请了好几个,都说你身子没问题啊。”
折琰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她躺在临窗榻上,外头的春光正好。
她懒洋洋的,“母亲,我就这样躺一辈子好吗?”
折夫人啼笑皆非,“你这孩子,说什么傻话。”
她笑着道:“你今日好歹要起来走走,别再在这个屋子里躲着了。”
折琰却不愿意。
她说,“我不。”
简简单单两个字,轻轻浅浅的语调,却让她和折夫人都愣了愣。
折夫人好半晌才道:“什么?”
折琰喃喃道:“我不。”
我不愿意出门。我就想像现在这般躺着。
折夫人好笑道:“生了一场病,脾气还变倔了。”
而后耐心的哄道:“你已经一月没有读书了吧?再不读,就要差开你兄长许多学问了。”
折琰却突然开口,“可是哥哥读书是为了考科举,我读书是为了什么?”
折夫人:“自然是明理,开智。”
说谎!
明明到后来是为了高嫁,是为了生孩子,为了生儿子!
折琰突然气喘吁吁起来,额头后背蓦然出了汗,大声道:“我不读了。”
折夫人:“……什么?”
她错愕的问,“你这孩子,到底怎么了。”
折琰撇开脸,大声道:“我太累了,我不读书了。我想读的时候再读,现在我不愿意读,我就不读了。”
折夫人终于感觉问题大了起来。她皱眉道:“阿琰,你如今变得很是懒
() 散。”()
折琰闭上眼睛,“是,我太累了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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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夫人心里便起了一股火。
“你怎么跟你阿兄一般了?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,做事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,所以一事无成。阿琰,你跟他不一样,你是最像我的,势必能做出一番大事来。”
折琰没有说话。
——做什么大事?
嫁给刕鹤春吗?
吃那些愚昧的药吗?
难产而亡吗?
她曾经也被母亲这般的话鼓励过,她曾经最是认可母亲的话了。身为女儿,她因为母亲的关爱,得到了这个世上许多女子都没有的东西,她读书,明理,开智,她骑马,英勇,飒爽,她看见了自己的不同,于是心生欢喜,所以勤勤恳恳,不肯耽误一日的功夫。
可越是这般,越是成为母亲和她所希望成为的人,就越是在成婚后痛苦不堪。
折夫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,“阿琰,说话!你从哪里学的不言不语的臭毛病!一股小家子气!”
折琰便喃喃出声,“母亲……你骗了我。”
折夫人手一顿,“什么?”
折琰痛哭起来,“你骗了我,你骗了我!你骗我吃药,你一直骗我——”
从前的十五年,母亲说的道理有多好,那往后的几年,在一次次逼迫她,哄骗她吃下那些愚昧的药时,母亲的道理就显得有多荒谬。
折夫人慌乱起来,不明所以,“怎么就骗你吃药了?你这般虚弱,当然是要吃药的。”
但折琰已经哭得睡着了。
她越发爱睡,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。
折夫人心乱如麻,又找了大夫来,“好像梦魇了一般,说我骗着她吃药。”
大夫,“是不是小时候的事情了?”
折夫人却自然而然的挺直了背,“不,她小时候我也没骗她吃过药,她最是乖巧,懂事,都是自己吃的。”
大夫也纳闷了,“老朽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的病。”
折夫人不免还要封大夫的嘴巴,“还望您不要说出去,免得传来传去,倒是传出些奇怪的话来。”
老大夫:“夫人放心,夫人爱女心切,老朽也有医者仁心。”
他顿了顿,多说了一句,“我瞧着,这似乎不是身子的病,是心里有事。”
他叹息,“夫人试试开导开导大姑娘吧,免得郁结于心。”
折夫人诧异,“心里有事?”
她皱眉,“小姑娘家家的,心里能有什么事情?”
在发热之前,阿琰都是好生生的。
但大夫都这般说了,她也不得不问一问,趁着折琰清醒的时候道:“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没告诉我?你说出来,我帮你参谋参谋。”
折琰精神已经好一些了,她努力撑起身子,打开窗户,缓缓道:“是有事。”
折夫人侧耳倾听,“什么事情?”
折琰:“我不想嫁人了。”
() 折夫人第一个念头就是好笑,“你又开始说胡话了。哪里有姑娘家不愿意嫁人的。”
折琰却转过身,认认真真的看着她,“我没有说谎。”
折夫人的神色就慢慢的变了。由红转白,最后气急败坏,在屋子里面疯狂的开始找书,“你是不是看了什么移性情的书?啊?你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?离经叛道,违世异俗——”
在她发疯找书的时候,折琰一直都不出一言。她睡了一个月,想了一个月,她不曾在睡梦里想过不嫁人的事情,却在清醒的时候不用思考,思虑,犹豫,就能毫不迟疑的说出这句话。
仿佛这句话就在她的骨子里生了根,只等着发芽。
她再次喃喃道:“母亲,我太累了。我累了一辈子,这辈子,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吗?”
折夫人却没有听清。她只是觉得女儿魔怔了。她这回没有请大夫来,而是请了和尚来做法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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